“‘我’虽然丑一点，但‘我’好吃！”在位于南京城东的某大型超市果蔬区，悬挂于货架上方的一块广告牌吸引了不少消费者驻足。正在售卖的这款红富士苹果，身形不算圆润，表皮略有“疤痕”，但甜度达到乳糖口感，价格比来自同产地的高颜值同类便宜不少。

  长期以来，只有长得“大、直、圆、亮”的蔬果才会出现于大型超市和中高端菜场，进入消费者的视野。如今，风向变了——外观不符合常规审美，但口味和品质与正常产品差不多的“丑蔬果”正在零售市场大方亮相。当整个市场不再一味追求颜值，无形中减少了食物资源浪费，保障了农民的经济收益，也透射出消费观念的革新。

  前述自嘲“丑”的红富士苹果，来自我国苹果种植“黄金地带”——山东烟台栖霞。昨天，记者仔仔细细地观察发现，这批苹果果形并不规则，表皮略显粗糙，果身偶见淡淡的“疤痕”；与之相比，毗邻的同产地盒装苹果则饱满圆润、鲜红透亮、表皮光滑。

  不过，“丑苹果”仍然颇受市民欢迎。正在选购的张小姐直言：“丑不丑无所谓，只要好吃、价格合适就行。”超市检测的当日商品甜度结果为，这些“丑苹果”为中等甜度，接近于乳糖口感，零售价为3.58元/500克。而同产地盒装苹果售价为13.9元，每盒净含量850—950克，如果以950克测算，每克单价为“丑苹果”的两倍。

  不仅仅是大型超市，在南京的一些菜场、中小型超市，奇形怪状的辣椒、身材“缩水”的冬瓜、脸带“皱纹”的土豆均被大大方方地摆放在货架上。三七八巷菜场的一位摊主向记者强调说：“它们没坏没烂，只是长得不标准、颜值不高而已。”

  在电子商务平台，“丑蔬果”也被“正名”。一款被称为“丑可爱”的胜利铁棍山药来自河南焦作，它如此自我“介绍”：“长得随性，但我口感稳定；看着歪扭，但我营养可爱。”商家详尽提醒了这款山药的特殊之处：表皮颜色略深，须长，毛眼突出，根茎有红色瘢痕，但去皮后肉质细腻、色泽莹润、天然新鲜。销售页面显示，这款山药目前库存紧张，同时网友给出100%好评，称它“皮薄肉白，入口即化”。

  “丑蔬果”已有掀起风潮之势。据了解，盒马已在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的100多家门店上架“丑可爱”系列有机蔬菜，包括翘着“二郎腿”的胡萝卜、“咧着嘴”的西红柿、“带伤疤”的小冬瓜……超市把这些“丑蔬菜”打扮得萌趣可爱，价格是同款蔬菜的5—7折，迅速赢得消费者青睐，几乎每天售罄。

  “每年因‘丑’而被浪费的蔬菜水果数量，远超普通人的想象。”南京蔬香宝地农业科技有限公司（下称蔬香宝地）董事长史树民对记者称。蔬香宝地与山东、内蒙古的农产品产业基地建立长期合作，通过从地头到饭桌的蔬菜基地直供模式，将当地的精品蔬菜供应于南京及周边地区的连锁超市、电商平台及经销商等。

  按照采购商的收购标准，农产品基地筛选品相上乘的商品，将其包装发货至采购商手上。采购商再经精挑细选、层层品控，“高标准、严要求”的果蔬才会进入零售渠道。“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，淘汰下来的‘丑蔬果’达到三成。”史树民透露。以土豆为例，只有单个重量超过150克的土豆，才达到收购标准。此外，采购商还会看土豆的表面十分光滑度，长了干疤、出现虫眼，尽管这些并不影响营养价值与美味程度，仍然难以进入消费者的视野。

  据介绍，“丑蔬果”通常会以超低价格卖给当地的食堂、餐馆等企业端客户，大大影响农户、基地的收益。在史树民看来，如今，通过供应链的创新和优化，这些“丑蔬果”能够直面消费者，以更为合理的价格售出，实际上也为广大购买的人提供了更多选择。近期，持续高温天气导致部分蔬果生长缓慢，南京地区青菜、菠菜、黄瓜等蔬菜价格涨幅明显，具有性价比优势的“丑蔬果”，能够加大市场供应、平滑价格波动。

  盒马有关人员也表示，是生长过程中的“奇遇”造就了“丑蔬果”独特的样貌。比如“两条腿”的胡萝卜，原因是土地里有颗小石子，胡萝卜为了绕开只能叉开长；为了避开土壤中其他植物的藤蔓，有的山药会弯曲生长，还有的会长出新的分支；长在树叶边缘的番茄需要经历更长时间的日光照晒、经历更大的昼夜温差，便易产生裂纹。“这些只是外观上‘天然的不完美’，它们同样是土地孕育的果实，是安全健康的。”盒马有关人员称。

  从海外市场来看，“其貌不扬”的农产品确实能创造新价值，在零售市场拥有“一席之地”。

  据了解，美国生鲜蔬果品牌MisfitsMarket专门收购美国当地农场不符合传统零售渠道标准的滞销有机农产品，通过“直采+直销”模式，这些农产品价格可以比传统店铺低30%，该企业估值已超过10亿美元。

  记者注意到，“丑蔬果”在国内市场仍处于试水阶段，距离大规模推进、可持续发展仍需跨过多道坎。如何减少花了钱的人“丑蔬果”的外貌偏见，提升消费者认知度与接受度？目前，商家主要是通过促销活动、走心文案，传递珍惜优质食材、减少无谓浪费的发展理念，而这一推广模式主要“戳中”二三十岁的年轻人，他们乐于在社交平台分享、传播。若想彻底消除花了钱的人“丑蔬果”食品安全的顾虑，争取更广泛人群支持与体验，还需要科学标准、规范管理。

  比如，“不完美蔬果”该怎么样定义，“丑”到什么程度的蔬果可以上架销售？如何避免虚假促销、低劣商品以“丑蔬果”之名大行其道？这有赖于商家将促销规则和商品信息真实、全面、准确地告知消费者，在营养和口感上由权威第三方平台提供更切实的数据支撑，在实践中逐渐摸索并制定出市场可接受的标准。商品可以“不完美”，经营不能“有瑕疵”。